几乎所有人都好心相劝,让他不要再自找麻烦,可刘强却说别人是“怯弱”的表现。在火烧靖国神社后,他就一直通过各种活动,想让日本政府就二战犯下的滔天罪行道歉、赔偿,并拆除靖国神社。
刘强:我为何要火烧靖国神社
文_本刊记者 曾晖 发自广州
4月23日,广州已近初夏,街上行人大都一身短打,只有刘强穿着那身厚军装。他举着一幅绘有邓世昌肖像的海报,来到日本领事馆前,又开始了一个人的“文艺演出”。
不出意料,刘强再一次被派出所带离,这次出警的警官并不认得他。刘强被询问至当晚12点,他从头到尾地讲完一遍自己的“抗日”故事,方才得以离开……
子夜里烧了靖国神社
2011年12月25日,刘强从超市购买了4个装有摩托车汽油的原装铁罐,塞进行李箱,从福岛乘火车带至东京。
当天下午,他在东京帝国宾馆撂下行李,径直来到臭名昭著的军国主义招魂处——靖国神社。整个靖国神社到处都有安保人员,游客即使掏出相机都会被喝止;特别是游就馆、拜殿等核心建筑所在的西侧园区,监控探头与感应装置更是密布。想要“强攻”,并不容易。
此时,神门映入了刘强的眼帘。这是通向靖国神社核心区的一扇木质牌坊,上挂金色菊花图案,旁边矗立一座浮雕,刻有甲午战争和第一次淞沪战役的场景。这两场战争,日本都是突然袭击,以中国军队惨败告终。
刘强注意到神门左首方有一个小侧门,并不对游人开放,却是一处可供突破的监控死角。他当即锁定神门为袭击目标,随后迅速返回宾馆,绘制“作战”草图。可刚一落笔,就又并不确信,只好折返重新查看,这样来来回回一共三趟。
这一夜,刘强既兴奋又紧张,只睡了两个小时,可却睡得格外香。
次日凌晨两点,刘强换上一身黑色羽绒服出门,先在附近24小时便利商店买了条围巾蒙面,后又提前预约好出租车,特意把上车地点选在了距神门步行5分钟的地方。
3点50分,刘强来到踩点过的小侧门旁。此时正好有警车停留,他只得耐心等待。过了一会儿,警车离开,刘强瞅准时机,双手一撑,轻轻跃过1米高的矮墙,顺势藏在一棵大树底下。
刘强拉开背包,拧开两个大铁罐。他把汽油灌入几个备好的马格利酒瓶中,随后蹑手蹑脚来到神门前,向基座和顶上国徽泼去。他点燃打火机,轻轻往门上一照,火苗立刻蹿出,映红了他的面庞。
他迅即飞快奔跑:“得逃,无论如何也不能落在日本人的手上。”刘强轻车熟路地翻出小侧门,穿过一条马路,跑到位于园区东端的“靖国神社”石碑前。他引燃了另一个马格利酒瓶,瞄准,掷出,“砰”地一声,正中靶心,火焰冲天。
他一路狂奔,冲下300多米的长坡。此时才发现,由于过于紧张,自己竟忘了还剩下两瓶汽油没用,只好顺手将其抛到路边。而最令他遗憾的是,原本用DV机记录下“作案”全过程,却同样把机器忘在了现场……
志愿者变“纵火犯”
刘强的生活轨迹原本普通。1997年大学毕业,他从上海来到广州,在某知名外语培训机构任英语讲师。业余时间,刘强自学了日语、韩语、阿拉伯语等多国语言,还取得了心理治疗师从业资格证。
2011年,日本发生“3·11”大地震。同年10月,刘强以志愿者身份前往福岛,为灾民进行心理疏导,并参加义务献血。这让他很快被当地媒体熟知,称他为“真正热爱日本及日本人的中国人。”
12月18日,距刘强志愿服务结束只剩下不到半个月的时间。当天,时任韩国总统李明博访日,向日本郑重提出解决慰安妇问题的要求,但遭到了强硬拒绝。与此同时,68名日本国会议员参拜了靖国神社。
短短几分钟的电视新闻,恰巧被刘强看到。屈辱和愤怒猛烈地袭上心头,他当即用红笔在自己的白色T恤上狠狠地涂下了“谢罪”二字。
其后的一个星期,刘强备受煎熬。在灾民面前,他依旧微笑着提供帮助,可只要空闲下来,他的脑际里,却总会一遍遍地浮现出新闻里的画面。
在福岛当地一名左翼人士的鼓动下,刘强决定实施一项大胆的计划,火烧靖国神社,并定在了12月26日。这一天是毛泽东的诞辰日,也是刘强外婆去世的日子。
外婆原名李南英,生于平壤,后辗转到大邱、首尔等地生活。1942年被日军强征来华当慰安妇,从此开始了痛苦的生活。二战后,她改名杨英留在了中国。
刘强从小不在父母身边,上学前一直跟外婆居住,后来每逢假期也总是寄居她家。
1985年杨英去世,直到弥留之际,她才把这个隐瞒了数十年的秘密向家人吐露,当时刘强才11岁。
刘强生在抗战之家,外曾祖父李胜植在1940年初因偷偷在日占首尔中学教授韩语,被关押至死。爷爷刘别生则是新四军团长,1945年战死,后被授予“革命烈士”称号。
特殊的家族背景,让刘强对于日本有种别样的感情。2005年,当他第一次到日本旅游时,就曾特意选了一个凌晨,到靖国神社前高唱新四军军歌。
不少人据此怀疑,刘强此番到日本“假救灾,真纵火”,同样是个精心设计的阴谋。
刘强告诉廉政瞭望记者:“我对日本人和日本军国主义始终是两种态度,真是临时起意才点的火。”
不过刘强也承认,部分日本人的确让他很不舒服。就在赴日志愿服务期间,刘强根据安排先去和歌山县YMCA学校短训日文。和歌山是二战时日军第四师团61连队的驻地,这支部队曾在侵华时从东北打到华南。当地原住民多是侵华日军后人,提起那段历史,脸上满是骄傲神情。刘强十分愤怒。
在学校时,刘强发现日本老师对日本学生恭恭敬敬,但对中国学生却颐指气使。而中国的80、90后学生在老师面前唯唯诺诺,感觉很是窝囊。在课堂上,日本老师命学生造例句,刘强突然站起来说:“我们消灭了一小队日本鬼子。”全班掌声雷动,老师面红耳赤,连说“语法错误,语法错误”。
在学校的联欢活动上,刘强作为嘉宾受邀上台表演节目。他一边演奏乐曲,一边讲述南京大屠杀的事迹。此举终于惹恼了学校,第二天,刘强就被强行逐出。
“不少日本人还用‘奴性’的眼光来看待我们中国人,我在日本,偶尔当一下刺头,让他们感觉到很不适应。”刘强说。
故技重施
逃离靖国神社,刘强预约的出租车已经静候多时。他在车上悄然换装,中途又换乘另一辆的士前往成田机场。机场近在咫尺,出租车却被警察拦了下来,刘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。只见警察反复查看证件,最后挥手放行。
刘强有惊无险地抵达韩国。此时,日本方面已展开调查,电视新闻滚动播报,舆论一度怀疑系韩国人所为。刘强立马上网发布声明,称自己对此事负责。谈及原因,他说是要证明给世人看,中国人是有血性的。
在韩国,刘强没有受到任何调查。期间,他追寻外婆的足迹寻访了木浦、大邱等地,还参观了羁押过外曾祖父的首尔西大门监狱博物馆。刘强在微博中写到:“在韩国,我仿佛感受到了抗日战争时,祖父在深山中击退敌军的情怀,体会到了战士们孤寂的心情。”
2012年元月8日,刘强在首尔一处加油站购买了汽油,步行至日本大使馆前,他引燃火焰瓶,砸向了使馆外墙。这一次刘强没有逃跑,而是站在原地,两分钟后,他被警察抓捕……
在韩国服刑期间,刘强得到了特别优待。不管是看守或是狱友,得知其“义举”后,都把他视作英雄。韩国官方更是为他聘请了一个堪称豪华的律师团,包括曾担任过首尔高等法院法官的李英求等。
法庭上,辩方据理力争,认为刘强犯罪并非出于个人利益,也无伤人意图,且只造成建筑物轻微损害。最后,刘强只被判处有期徒刑10个月。
刘强并不知道,在监狱外,中日双方正为他展开一场激烈的争夺战。日本多次向韩国施压,甚至派出前首相麻生太郎亲赴韩国索人;而中方则多次强调,“决不允许引渡至日本”。
2013年1月3日,韩国法院判决,以刘强系“政治犯”,不符《韩日罪犯引渡条约》为由,将他遣送回中国。
日本政府对此大为光火,安倍晋三发表声明称“非常遗憾”,提出强烈抗议。而中国外交人员研判形势,认为刘强的处境并不安全,决定让他在第二天一大早就搭乘首尔飞往上海的航班。
正是前后脚的工夫,刘强刚刚登机,日本派出的行动小组就抵达机场,结果扑了个空。闻讯赶来的韩国左翼人士把日方成员团团围住,甚至有人当场切腹抗议。
两年后,有韩国激进人士想要重复他的举动,刚把汽油瓶打开,尚未点燃,就被日本警方当场抓获,其后被判三年徒刑。
“麻烦制造者”
网友们铺天盖地地用“抗日壮士”“英雄凯旋”等溢美之词来欢迎刘强的归来。可刘强自己却陷入一阵莫名的恐惧中。他时常做噩梦,幻想日本黑社会“山口组”来华对他进行报复。
一个月后,刘强终于收拾好心态,重回广州。几乎所有的身边人都好心相劝,让他不要再自讨苦吃,可刘强却“好了伤疤忘了疼”,楞说别人是“怯弱”的表现。
他开始效法韩国民众,固定在每周三下午,前往日本领事馆前唱歌、写字、喊口号。他的诉求很简单:日本就二战犯下的滔天罪行道歉、赔偿,并拆除靖国神社。
每每进行这样的“文艺表演”,刘强都会被警方劝离。一来二去,他和多数警察都成了朋友。有派出所领导私下劝他:“抗议可以,但要选择更好的……”刘强未等对方说完,便开口反问:“那你讲讲,还有什么更好的方式?”
抗议时,刘强总爱穿着一身军装——那是他参加“新四军后代合唱团”的演出服。他还因此遭到了合唱团团长、政委的训斥,称他“不守规矩”。
在不少人眼中,如今的刘强已然成了个“麻烦制造者”。有单位甚至不再邀请他去讲课和翻译材料。但刘强并无所谓,他反而有了更加自由的“活动时间”。
现在,刘强正在积极准备,他打算向广州当地的检察院“投案自首”。依照我国法律,公民在境外受到刑罚,回国后仍可按相关法律加以处置。不过,在刘强归国后,司法机关并未介入此案,这被外界解读为“官方不愿再追究”。
刘强却有自己的说法:“对我在国外做的那些事,究竟有没有罪,司法应给个明确的说法。我不想这样‘不明不白’地自由着。”
朋友警告他:“万一引火烧身怎么办?”
刘强显得信心满满:“放心,不会有事的。9月3日是中国第一个法定战胜日,正好是星期三,我当天还有‘文艺表演’的安排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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